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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球观热点:《玫瑰之名》|亚里士多德的《诗学》为何成了修道院的禁书?

时间:2023-05-16 21:53:14 来源:哔哩哔哩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一头白发,满脸微笑,手握多项国际大奖的法国电影大师让-雅克·阿诺总是看上去彬彬有礼,但又无比叛逆。这种叛逆不仅表现在他风格多变的电影作品之中,也体现于他对法国电影产业过于保守和缺乏创新的批判。在《今日法国》的采访中,让-雅克·阿诺就曾表示:“今天的电影是全球性艺术。法国市场充其量只占世界市场的4%,专门为这种规模的市场拍片已经不可能了。美国人拍片是为全世界拍摄的;而法国人拍片是为巴黎拍的。我认为赋予影片以民族色彩的做法应该停止了。电影作者是在创作有本人特色的作品。”[1]因此,在让-雅克·阿诺看来,法国电影需要更多的创新和冒险精神,不能永远只在拍法语对白的电影,并排斥其它国家资本的介入。也正是在这种视野的驱动下,让-雅克·阿诺的创作风格逐渐发生了变化,于1986年上映的《玫瑰之名》便是他走出法国的标志性作品。这部影片改编自意大利符号学家安伯托·艾柯的同名小说,使用拉丁语系的语言拍摄,但邀请了英国影星肖恩·康纳利主演,并筹集了美国、德国、意大利及法国等多国的资金,探讨了宗教、哲学、道德、人性、知识、阶级等多元的话题。

《玫瑰之名》的故事背景发生在14世纪,当时教权与王权、贵族与平民、信仰与理性正处于复杂的斗争状态,来自方济各教会的博学且正直的威廉修士带着自己的见习修士阿德索来到一所著名的修道院参加会议。但在此后的数日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了修士离奇死亡的事件,他们的死亡手法不但十分血腥残忍,而且都带有黑色的手指和黑色的舌头的死亡特征。这让修道院的气氛变得阴森恐怖,修士们认为恶魔就笼罩在他们身边,并且在诱惑和诅咒每一个人。但威廉并不相信恶魔的言论,他认为凶手就隐藏在修道院的图书馆之中。这座图书馆是当时西方世界最大的图书馆之一,不仅藏书包罗万象还珍藏着很多珍贵的手稿,但能够真正进入图书馆内部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修道院的修士们也不可以。威廉为了找出真凶,凭借着自己丰富的知识破译了图书馆的机关和密道,最终发现凶手就是博学且极具声望的双目失明的老修士。并且他的杀人动机也非常特别,那就是保护一本禁书,老修士将这本书的书页涂满了毒药,致使那些企图偷偷翻阅的修士们死亡。因为在老修士看来,如果这本书被人发现将会让神圣的基督教世界发生动摇,甚至被摧毁,它就是传说中亚里士多德所写的《诗学》第二卷。

如果只是将这部电影视作是普通的悬疑影片,那么它的故事结构非常简单,只是依据修士们相继的离奇死亡而一环环向前推进,并且在最终答案揭晓之时,还会觉得为了一本谈论艺术的书而杀人有些荒谬。但如果仔细剖析影片中包含的诸多隐喻并将其放入整个基督教文化历史背景之中考察,便会发现让-雅克·阿诺是何其艰难的用通俗化的视听语言去诠释了原著小说中的哲学探讨。亚里士多德在西方世界的地位不言而喻,他所著的《诗学》是欧洲美学史上第一篇最重要的文献,系统的阐释了艺术的本质特征和规律问题。该书现存第一卷二十六章,主要讨论了悲剧和史诗,而第二卷或有散佚,其主要内容可能涉及喜剧问题,因为亚里士多德在第一卷第六章的开头写道:“用六音步格来摹仿的诗和喜剧,我们以后再谈。”[2]那么,一本失传的圣哲先贤所写的关于喜剧艺术的书为什么会在老修士的眼中成为能够摧毁基督教文明的禁书呢?答案是它研究并称颂了笑。老修士认为笑是我们肉体软弱、堕落和愚蠢的表现,笑是低级的,是一种受到玷污、供贱民享用的东西。而在亚里士多德的笔下,笑的功能被颠覆了,它被上升为艺术,成为了哲学和神学的研究对象,并且笑不仅能够让人从对魔鬼的恐惧中获得解脱,还能成为人类的归宿。所以,这本书会纵容那些认为自己能在尘世得到幸福的思想,从而放弃对上帝的敬畏。因此,一旦这本书被学者从不同的维度来诠释和传播,那么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极可能像《物理学》颠覆《创世纪》那样再次摧毁基督教的根基。安伯托·艾柯在小说中曾借威廉之口说出了老修士如此害怕这本书的原因,原文是:“约尔格害怕亚里士多德的第二卷书,因为很可能正是这卷书在教导着人们怎样去重新认识所有的真理,从而使我们不至于沦为灵魂的奴隶。也许那些热爱人类的人的使命正是要使人们嘲弄真理,使真理变得滑稽可笑,因为唯一的真理在于学会使自己从对真理的疯狂热情中解放出来。”[3]虔诚的老修士无法接受人们知晓笑的意义及隐藏在这背后的真理。于是,在故事的最终他将有毒的书页撕碎吞下,并引发大火与图书馆同归于尽。烧毁图书馆在电影情节的推动中是为了毁灭禁书,但其深层含义是知识殿堂的覆灭,老修士至死都要捍卫这本书不被更多人阅读,因为在那时知识就是权利,谁能够拥有知识和真理,谁就能创造世界,自然也就掌握了财富、名誉及其它一切。而普通民众既接触不到富有多方面自然知识的书本,又不认识大多数由拉丁文和希腊文所撰写的哲学著作,一无所知的他们只能在教会的剥削中祈求死后的救赎与幸福。

让-雅克·阿诺在制作这部影片时,力图在保证电影可看性的基础上为观众提供更多的哲学思考。首先,影片中的修道院象征着中世纪欧洲教会体制下智慧和知识的存放之地,也是神秘和险恶的场所。虽然修道院独占着那个时代最精华的智慧,但普通修士们依然不被允许染指,那些企图窥探禁书的人全部献出了生命。但人类知识的积累本来就建立在前赴后继的死亡之上,这也是为什么打开图书馆密道的机关是魔鬼的双眼,而伴随着威廉的进入墙上是一排排的白骨。其次,影片试图通过对教义的理解和对教会限制自由思想的呈现来讨论宗教与知识的关系,让-雅克·阿诺利用电影的叙事情节展示了一个有着不同信仰和道德观的群体如何相处,以及他们对于信仰和道德的探讨与思考。威廉和阿德索这对师徒有着找出真凶的统一目标,但在他们的对话和冲突中也表现出了宗教、信仰和道德的多元性与复杂性,并且一个代表了独立思考和批判精神,另一个则代表了虔诚的信仰和道德标准。在这部电影中,诸如此类的分析不胜枚举,而让-雅克·阿诺之所以能够通过这部影片引发电影界的轰动,最大的功劳还是在于安伯托·艾柯对于原著小说的构建。

作为当代最著名的符号学家之一,艾柯在《玫瑰之名》中融入了哲学、神学、政治学、历史学、犯罪学、物理学、植物学等多种学科的知识,并涉及了亚里士多德、托马斯·阿奎纳、威廉·奥卡姆、罗杰·培根等一众哲学家的思想理论。在他的文本中,玫瑰、少女、镜子、迷宫、白骨、乌鸦等符号的能指和所指关系具有极大的象征隐喻意义。艾柯曾在《诠释与过度诠释》一书中指出:“至于玫瑰,由于其复杂的对称性,其柔美,其绚丽的色彩,以及在春天开花的这个事实,几乎在所有的神秘传统中它都作为新鲜、年轻、女性温柔以及一般意义上的美的符号、隐喻、象征而出现。”[4]可也正是由于如此丰富的能指,所指变得模糊不清了。艾柯在《玫瑰之名》的最后写道:“我撇下这份手稿,因连我都不知道这是为谁写的,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写了些什么。”[5]在这世界的虚无和无序之中,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如果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座庙宇能够证明那里敬神,那么信仰也就成为了魔鬼的帮凶,玫瑰就是玫瑰,而玫瑰,无名。

[1] 娟子.让-雅克·阿诺访谈录[J].当代电视,1998,01,45-46

[2] [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著,陈中梅译,《诗学》[M],商务印书馆,1996年,第63页。

[3] [意]昂贝托·埃科著,林泰、周仲安、戚曙光译,《玫瑰之名》[M],重庆出版社,1987年,第604页。

[4] [意]安贝托·艾柯等著,王宇根译,《诠释与过度诠释》[M],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第59页。

[5] [意]昂贝托·埃科著,林泰、周仲安、戚曙光译,《玫瑰之名》[M],重庆出版社,1987年,第6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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